Draft - 2025

Posted on Jan 1, 2025

2025/01

“抱歉,我向你透露了太多的秘密。我想从明天开始,我们不必再说话了。这不是出自于对泄密的恐惧,而是:我发现我竟难以接受一个如此了解我的人。还记得我说过以前的故事吗?我看着我的父母,想努力摆脱所有与他们相似的部分,他们说话的口音,他们的眼神。即便是无意的,但我就是觉得,你专挑这些尖锐的特点来提醒我,我身体中的敌人仍然存在。我一旦放松下来,就感觉自己的一半要攻击另一半。不要再送我镜子,也不要再给我拍照片了,我想努力使用自己安静下来。我们最好分居一阵,我想这是唯一的办法。”

有很大的焦虑和勇气来写作,特征是每天早上都迫不及待地把梦记下,但是最近的梦已经变得难以描述:我真不知道如何描述出那种场景,那种情感。于是我越写越长,越来越啰嗦,但是我的描述只是触及了梦的边缘。我们还没有步入梦的大门,就已经如此冗长,那细节要淹没整个故事。再来一次,我删了写,写了又删,我迫不及待直接写那故事的核心,但怎么写都看起来它和普通的一件小事没什么两样。可是为什么,这么一瞬在梦中会如此震撼。“大概是你平时没有人讲话,所以你才会错记这个故事”,一个声音说。“那假如我们能够让它真实地发生一次呢?”另一个声音说。这就是我决定要努力抵达我的想象的过程。

梦见旅游,一个写着缅语和巴利语的集市,和仰光唐人街一样拥挤,公交车在道路上缓慢地行驶,我预感这个地方随时都会发生什么命案,想迅速地离开,但是还有任务没有完成。等我找到那栋古建筑的时候,缅人在里面开早餐店,巨大的铁锅里炖着汤。它的拱门和弧顶很好看。我时常觉得这个集市里人们将两种语言混用,我分不清什么时候他们在说哪种语言。离开的时候是坐公交车,车上一个中年人尝试和我搭话,用缅语还是巴利语。我听不懂,于是没法继续。他很友好地把文字写在纸上,我这才知道他说的是巴利语。坐着这辆公交车,我们最终到了机场。

2025/02

“我当时正忙,后来就把这事忘了”
“你一定在骗我,你没有忘,相反,它时不时在你的脑海中浮现出来,提醒你应该开找我了。”

“一个人健康的人是不应该说那么多话的”
“那应该说多少话”
“至少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你在生气吗”
“不,我没有”
“只是你觉得你很厉害的地方,别人不觉得。但你觉得你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事情,对别人来说却是遥不可及的”
“不,我不这么觉得”
“你一定是在生气”

“今年会是很好的一年,所有人对我说。可是它好在哪里呢?没有人告诉我”
“你看,你没有丢钱包,也没有摔碎手机,下班有专车不用挤地铁,睡一觉可以换五种姿势,这样就很好”
“可是,就没有更好的事吗”
“你不说,我猜不到”
“我总觉得我错过了什么,让一年年的时间就匆匆溜走 ,让愿望没有机会实现,昨天我问我的母亲,她说这是祝辞,没有人会傻到无条件地相信祝辞。而我意识到我遇到的人都是彻彻底底的混蛋,他们利用我心软的弱点,欺负我上当受骗,笑我天真无知,仿佛都是我应得的”
“我想,当灾祸从面前划过,能幸存下来是甜蜜的,无需理由。人相信的东西,大多是虚无缥缈的想象。疼痛是唯一真实,值得信赖的感觉——因为没有什么伤害是虚假的。我这么说,是怕你把这一年想得太坏了,人的记忆总是会美化过去,让现实显得不堪忍受。所以我们需要祝辞:即使它是虚假的,即使我们仅仅相信了一个夜晚”

2025/03

梦中签证官把我留下为难我,一开始是问我的工作情况,然后我讲着讲着,就从软件聊到了硬件,聊到了晶圆和半导体制造。我把日月光的矽品说成了硅品,引得大家哄堂大笑。接着他等待了很长时间,问我,太阳系里卫星最多的行星是哪颗,我说,是那一定属于巨行星,木星或者土星。他问我,为什么木星的卫星数量会远多于土星,我想了想,说,我本来想回答你因为木星接近小行星带,它能用引力捕获其他小行星,但我今天不想这么解释,我想说,是因为卫星的存在,母星会呈现周期性的摆动,而我们观察木星的摆动周期,只有用 95 次及以上的函数才能比较良好地拟合,这说木星的卫星数量大概是 95 颗及以上,同样的方法,土星的卫星数量只有木星的一半。我说完他就没有说什么了,然后他就安静地审查我的文件,从白天到下午,从下午到晚上。他是一个看起来有些严厉的人,瘦瘦的,有一些锻炼的痕迹。

梦见在日本,我遇到的人都十分有礼貌,但是我仔细地观察他们,一旦他们不是与陌生人相处,他们就展露出另一幅面目: 大声说话,发脾气,和其他地方的人别无二致。所以我回去把这个观察告诉妈妈,妈妈听完说,人大概都是这样本性难改,一不注意就暴露了原来的习性,那时候我们在剥虾,就和往常的众多个周末的午餐一样。我辗转了好几次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已经疲惫不堪。先是坐飞机,然后是坐动车,我来来回回地乘坐上下扶梯,或者是坐在检票口附近等放行,拥挤的人流让我看不到远方的任何事物。所以在和妈妈对话的过程中,我疲惫得几乎要睡着了,那卧室的微光和窗外的鸟声将我催眠,我倒在床上就没了知觉

“你要我发表一些看法,我能够发表什么看法?不可能的,我不会再做如此愚蠢的事。我的看法微不足道,就像我的上司无数次对我说:没有人在意你的看法。如果他人都这么说,那么热爱发表自己的看法一定就是我不对了。”
“不,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看法它需要借助一个现实的推力。想一下,皇帝为何能传递他的旨意,富豪为何能雇人实现他的愿望?他们与你,在物理意义上并无区别,只是他们的地位高过于你,用强迫或者是半强迫的方式捂上你的嘴。”
“我想你说得对,力量总有耗尽的那一刻。如果我们每个人都会回到我们原来的身份,就是无法将自己的看法说出口的时刻,我再遇到你,我想问你:今天你怎么没有深刻?来,给我们说说那些新闻上的科学发现,观察的数学原理。告诉我,你是如何草拟了一个没有钱的社会的运行规则。这都相当有趣,相当复杂,比我们能想到的都要复杂。你会担心你的看法是错的吗?错了也不要紧,我们时时刻刻都在犯错,这个世界就是一个由错误构成的宫殿,我们不停为它添砖加瓦,互相欣赏彼此的杰作。不瞒你说,我想等我攒满了一个宝箱的看法时,带你来参观我的房间,然后蒙住你的眼睛,让你从中随机抽一条用它对你表白。”

2025/04

梦见我家隔壁住着一个大老板,老板是做直播生意的,他雇了很多人帮他的直播间评论,打火箭,让氛围热闹起来。每到月中都会发工资,那时他的家里就会围满了人。我透过门缝看到,他坐在他那张老旧的办公桌旁,桌子上堆满了一捆捆现金,他叫出员工的名字发工资,员工接过他手中现金,但是员工们的神情并不满意,他们穿着工厂制服,有些人解开衣服露出胸腹,像是一群工人样貌,没有什么文化的人。我听见员工低声吐槽说,他们天天加班,但是一个月只能拿三千工资,还不如在工地上班。老板的衣着和员工截然不同,名牌西装和名表,我看着那个房间,惊讶于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却会待在同一个房间里。那时我在做快递工作,我的任务就是推着手推车将瓦楞纸纸箱从一个集散点送到另一个集散点,中间要跨过好几条大路和一个公园,所以并不是很轻松。有一次我快要到终点了,忽然一个少年出现,十分愤怒地要抢夺我推车上的纸箱,我那一刻被吓到了,退后几步,他抢着我的纸箱就逃跑了,那纸箱上的透明胶带还没有撕下来。第二天我又遇到他,他还是很愤怒,看着我的纸箱问我,为什么要偷纸箱。我说,这是我负责运送的纸箱,是我的上司让我运送的,我从来没有偷过纸箱。他问我,我是从哪儿来的,我说,我是从公园南边来的,他忽然发现事情不对,转头就跑走了,就和他愤怒地跑来时一样,冲动,总是在赶时间。

“以前常常把自己的照片藏起来,因为不知如何面对相机,拍出的照片都不好看。我把它们藏在沙发底下,床底下,夹在书里,日记里,企图忘掉它们,直到大扫除时它们尴尬地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我的妈妈把照片递给我,说,“放放好,别乱塞了”。我看都不想看一眼,转手又丢进某个杂物抽屉里。“你这样以后就找不到了”,她说。我有时感觉她是知道的,只是不说,有时感觉她又不知道。后来就没有后来了,我离开了家,还有一阵当上了摄影师,大家都夸我给别人拍的照片好看。”
“我说这个故事感觉没头没尾的,你埋下的悬念和结尾都没有关系,你想表达的究竟是什么?”
“我想我也想不清楚,或许是因为我还没有原谅我自己。我怎么写,都是虚伪而浮于表面的,我内心的阴暗都不曾被揭露。你要我说出口的,我都清楚,可是我应该如何说出口,如何说出狭隘的偏见而不令人愤怒,如何倾诉无法治愈的心病而不令人生厌?我想如果我说出口,多半你会开始讨厌我了,而非同情与帮助。老师,你说对吗?老师,你会有你的抽屉吗?”